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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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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远方依旧在远方,转眼间已不是少年——题记


在我很小的时候,常常和家人坐火车去山西串亲戚。记不清要坐8小时还是12小时,抑或是10小时,无所谓了。每次坐火车我喜欢坐在窗边,并不看沿途的风景,而喜欢看经过的每一个小站,或者路口栏杆外推着自行车的人。我会想他们有怎样的故事,有怎样的生活。


那时候家里有一幅挂历,里面是各国民居,我很喜欢带小花园的奥地利小独栋,也很喜欢冰天雪地中挪威的房车。小时候觉得自己以后也应该在这里生活一下,感受一下在那里的生活。



随着年龄的长大,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。没钱也没时间去北欧生活,甚至连去朝鲜都没机会。在我没有能力行万里路的时候,我更多地只是在读书。所以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有些木讷的书呆子,觉得此生与旅行两字没什么交集。而我想去的远方,也许真的因为到不了才被称为远方吧。


24岁的时候,我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车——1.8排量的伊兰特,不算好车,但是在那个年纪已经算是很不错了。从来没有想过,这是我“野”的开始。其实并不是因为有了车而开始“野”的,而是原本我就是一个喜欢行走的人,而车在恰当的时候出现,解放了我。



说走就走


最近流传一句话: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。我不知道那年我算不算是说走就走的旅行,但应该大抵如此吧。那时刚刚从一份工作出来三个月,刚刚买车两个月。还是保持着上晚班的习惯,和前同事在QQ上闲聊着。他突然说想吃西湖醋鱼。具体为什么想吃现在已经不可考,但是半夜说吃的实在是一件应遭天谴的事。我回了一句,要吃就吃正宗的,咱们去西湖吧。于是我俩分别洗洗睡了,第二天一早7点就开着我的车从北京去了西湖,而晚上10点的时候已经到了西湖边上的一家小馆子里。


我和同事去乌镇拍的全景


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仅仅是绕着西湖转了转,去了一次乌镇,之后取道上海会了会朋友。第一次长途自驾是如此“草率”,但也让我第一次认识到,原来出来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。并不需要很多钱,也不需要很多准备,关键是心情准备好了没有。从这次开始,我不再害怕自驾,好像小人得志般觉得自驾是我也能成行的事了,似乎自己一下子高端了起来。



虽然之前也去过一些地方,但这次确实让我觉得是我去远方的开始。



第一次长途自驾


技术上和心理上的门槛一旦越过,很多事就顺其自然了。于是在过了两个月之后,我自驾车去了云南。从北京到昆明在京昆高速没有修通前要走京港澳高速转沪昆高速,这段距离是3000公里。于是在一个冬天的早晨,天还没有一丝亮光的时候,我开着车奔向了那时候我最想去的地方。


从凌晨4点开到10点多,我已经走出了河北。在河南的高速公路上可以感受到北方最好的高速公路,也正因此,我觉得地平平的,天远远的,路宽宽的,这一切似乎没有了尽头。这时候当地交通台放了一首顺子的回家,我的情绪似乎一下子被激起来,我这到底为了什么?坐飞机去不好吗?这样走下去何时才能到啊?


过了几分钟,我心情平复了很多。当时工作的不顺利也让我急于找一件事证明自己,当时我觉得看看能不能凭自己的力量开到云南,并且在那里好好玩一玩。在我看来一个人的能力就是在于能不能做成一件事。


于是我第一天停宿武汉,第二天过了贵阳在红枫收费站过了一夜,第三天中午就抵达了昆明。在通过胜境关收费站的时候,我无比幸福。这里提一句,跑长途的话,千万不要在大城市过夜,因为重新上高速比较麻烦,小城市反正更好找路。不出意外,从高速下来的主干道可以直通市中心,一般都叫迎宾路,新修的就叫世纪大道。


到了昆明,我突然觉得自己如飞鸟般自由


在昆明稍息了几天,我来到了祥云,这里应该就是最云南的地方。这里古称云南驿,因为最后这个省叫云南了,所以改名祥云。这里的人非常淳朴,看到我拿着相机,很多老奶奶自己搬着小凳子让我给拍照。


祥云前所村里的老奶奶


这里物质生活没有极大丰富,但也活得没有压力。按照当地人的话说,随便往地里撒一把种子,不用浇水不用施肥,自己就会长。


油菜花地

玉米

在祥云体会到的就是放松,是那种久在城市无法体会的放松。吃了睡,睡了吃,天天都是蓝天白云,温度永远是春暖花开或者秋高气爽。就这样,我生平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过年了。年三十那天晚上,我在祥云的一个房顶上给家人打电话,这时他们就在我的远方,我也在他们的远方,头顶一片星空灿烂。同在此时此刻,同在一片天空之下,同在远方。


离开祥云,我取道鸡足山。鸡足山不算是名山,至少离开云南知道的人就不多了。但是这座山却应该被很多人知道。徐霞客应该是我国最有名的地理学家,他曾两次到达这里,最后一站就是鸡足山。鸡足山也是佛教禅宗的发源地,所以这里寺庙很多。在山顶有一座寺庙,寺庙里有金顶,看到金顶就算是大功告成。于是我背着30斤的摄影包从2300米一直爬到了3200米。


鸡足山的金顶



经幡


登上鸡足山顶,确实是“会当凌绝顶,一览众山小”的感觉,但是徐霞客的终点还不是我的目的地。


离开鸡足山,我奔向泸沽湖,据说那里是上帝的眼泪。不幸的是,我没有经丽江,而是直接从鸡足山出发,到永胜去往宁蒗。然后就走到了那条不归路。


永胜到宁蒗有115公里,这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,一般云南是没有黄昏的,到7点半天会突然黑下来。我想,115公里开两个小时应该就能到达宁蒗,现在警察叔叔应该都下班了,对于这种没有固定摄像头的省道来说,开着流动测速车的警察叔叔一下班,就全程没有监控了。而开到60公里每小时,我觉得并不算快。但是没多久,现实就让我明白了,永宁的115公里开两个小时简直就是痴人说梦。因为出了永胜,我们就进入了小凉山。从GPS上来看,这115公里就完全是肠子路。作为U型回行弯,发卡弯实在是太小儿科了,这里的山路完全依托山势而变。进山前我给在宁蒗接我的当地大哥打了一个电话,我和他说俩小时吧,我就能到。谁知道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。


大概走了30多公里,天就完全黑了。我忘记了那天我是怎么开的车,只记得115公里的路我走了5个多小时。这是一段我不愿意回忆的路程,但是也是我这次自驾最大的谈资。如果非要我描述一下,我大概记得这样几个片段:天黑了,山也都是黑的,路上能看到的只有我打开的大灯。我转了一个90度的左急弯,接着发现前面没有路了,然后看到在我左边还是一个90度的左急弯,再然后又是一个90度的右急弯。这种连续急弯在永宁线上太常见了,虽然很险,但是只要司机不疲劳驾驶,慢慢开总能走得出去。但是有时候我会看到一条很直的路。被肠子般的山路憋了很久我的,每次见到直路都很兴奋,很想一脚油门踩过去。不过幸好我从来没有那么冲动,因为稍微往前开一点,就会发现这不是一条直路,路的中间是悬崖,要在旁边绕上一小段肠子路才能走过去。万幸。不是肠子的路也有,不过那不代表不危险。你要时时刻刻提防落石、山体滑坡带来的满地碎石和黄土路面,还有经常能见到没有任何围挡措施的路基塌陷。也许你没见过路基塌陷,其实那也没什么。只不过就是在靠悬崖那边的路面边缘上会突然出现半个碗状的大坑,“碗底”就是山谷底下。走在漆黑的山里,偶尔也会看到点点灯光,那就是要过村庄了。过村庄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会下意识地看清路之后直直地开走,尽量不在村庄里拖沓。后来宁蒗的大哥告诉我,其实他一直担心我被当地的村庄抢劫。因为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。到了宁蒗,大哥给我讲了不少五年前、三年前、还有去年的故事,听得我心惊肉跳。当然,有时候有人家的地方尽管可能会被抢,你也必须要下车了。因为前面是一条“河”。没错,山路上的“河”。遇到这种情况,我只能拿着手电下车,然后打手电照着这条“河”,每个人拿一块大石头从“河”面滚过去,看看“河”有多深。原来只是当地农民放水灌溉淹了路面,并不是真的“河”。以上这些如果你觉得没什么,那你和我一样。但是接下来的这种情况却是我最难忍受,也是伴随我这段路时间最长的。很多人都知道我恐高,按理说山路我也走过,根本感受不到恐高。但是这条路却让我忍了好久。永胜所在的坝子是海拔2000米左右,而我们翻越的这座小凉山最高的山路会达到海拔2800多米。销魂的是,小凉山很陡,不管你从那层路面翻下山,都会直接摔倒2000米。行驶在北四环单车道那么宽的山路上,我旁边就是几百米的落差,还要不断地转弯。这时候我多么盼望能走西藏那种之字形的山路啊,但是没有。每每走到急转弯我都很小心,因为这里完全没有遮挡。别说水泥墩子了,连棵树都没有。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,山路是向山下倾斜的,让我能时时看到悬崖,时时感到我在朝山下掉……


也许真的经历过艰险才能看到美景,当我午夜抵达宁蒗之后,终于在翌日见到了传说中上帝的眼泪。

宛如仙境的泸沽湖对我有更加特殊的意义,因为我在见到她之前里经过千辛万苦。


泸沽湖


随后我从宁蒗去了丽江、香格里拉,然后又经丽江来到大理。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风情。


丽江


香格里拉


大理


在这之后我返回了北京,而最后回家的这3000公里已经让我退去了长途自驾的紧张,多了一份从容。我两天的时间从昆明开回了北京,最后一天从早上5点开到晚上11点,从殷家坳服务区直接开了1600公里回到北京,除了加油几乎没停。


也是自那次之后,我不觉得任何距离是遥远的。相信自己能做好任何一件之前没做到的事,就是那次去远方留给我最重要的东西。



陪我上铺的兄弟去散心


从云南回来不到一年,我大学上铺的兄弟突然和我说心情不好,想出去散散心。他自己做老板的,很有钱,和我说去哪开销他负责。当时时至12月份,他说要么飞机去海南,要么开车去内蒙。我说去内蒙吧,他说他也是这么想的。


冬天的内蒙完全是冰天雪地


于是我们俩就开着一辆前驱的天籁去了内蒙,冰天雪地的内蒙。路上,我看到他的实时油耗一直在0附近,我问他是不是车坏了,他说一直没问题的,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。


后来我俩恍然大悟,我们其实一直在冰上出溜过去的。那时第一次隐隐感觉到,冰雪路面上开车,真不是闹着玩的。随后的一些事也证明了这一点。


现在已经记不清都去了哪里,也记不清看到了什么风景。但是那次在内蒙,却让我们俩一起经历了很多。


冬天去内蒙也会看到难得的景致


忘记是第几天了,我们开着车走土路——被厚厚积雪盖住的土路。他开着车,我给他之路。我当时觉得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压着之前的车辙走。但是他居然用又车轮对着别人的左车辙。然后,就没有然后了。



我和他很悲剧地站在冰天雪地里,车被路边的沟架起来了,两个前轮都打滑。开前驱车太悲剧了,那次之后我就觉得没有四驱千万别冬天往雪地里跑。我当时想着,车上油差不多满的,吃的和水也足,但就是这里“万里无人”的感觉太让人绝望了。


后来在远处看到一辆车,我们向他招手。那边的司机看到后把车停下走了过来。原本想着可以让他帮我们把车拉出来,但是那司机却死活不肯开到这边。只说了一句:这条路冬天牧马人也不走啊。


就在我干着急的时候,我哥们愣在一边,悠悠地说了句:“潇,其实我来就没打算回去。”我擦,你丫失恋了别拉着我啊。


当时我只有一把瑞士军刀,后来就是靠着这把刀砍了很多树枝,然后把车用千斤顶顶起来,把树枝垫在车轮下。之后我们哥们挂上倒档,踩死刹车一直给油。转速到了4000多转的时候一松刹车,总算是倒出去了。


后来我们在路上又遇到了之前遇到的司机,他看到我们出来了很惊讶,然后说了一句:哥们,夏天的时候一定来玩啊。


再后来我一直在冰天雪地中拍摄,零下30多度拍摄确实很磨练人。虽然我哥们眼神不好,心情也比较差,但和他出去比较好的一点就是我拍照的时候他就安静看风景。


回北京的路上,我遇到了白毛风。所谓白毛风就是雪不化不粘,大风一刮漫天飞舞,严重遮挡视线。那时我已经不敢让他开车了,我就自己一路开着。他一直劝我靠边停车,其实我觉得在那种能见度情况下停车不停车是一样危险的。停在路边被后面的车撞了才冤呢。


那次去远方,我们遇到了很多事,我们也化解了很多事。


也看到了很多平时看不到的风景


后来自驾过很多地方,但是大抵都不如这仨次记忆深刻。在路上,去远方已经是很自然的事了。


后来也曾跑去拍海冰


因为冬天去记忆太深刻,所以在三年后的秋天又去感受草原的美景


因为又不过瘾,夏天又去了一次


有时候很多人和我说,坐飞机去就好了,为什么要跑这么远,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。反而是一个登山者的回答很对应我的感受。有人问他,为什么要登山,他说因为山就在那里。



我的每次自驾都在路上遇到很多事,想到很多事,也能感悟到很多事。这些仿佛人生中的珠宝,最终会有一条线穿起来,因为人生没有事是徒劳的。


为什么要去远方?因为远方就在远方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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